九江这个地方,不南不北,吴头楚尾,得名于众水汇聚之所,自古就是交通的咽喉,移民流转的历史也很悠久,在方言上我们今天还能看到很多的线索。
中国历史上移民的主要方向是北方居民的不断南迁,各类方言也是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演变而来。今天九江市区、九江县以及瑞昌大部讲的方言属于官话中的江淮官话黄孝片,属于北方方言,而其余的县市如湖口、武宁、都昌、修水、永修、德安、彭泽等地则都属于赣方言区。
因为来自江北的移民众多,九江话和湖北话几乎相通,很多词汇是从湖北话中直接来的。有一个词叫“不服周”,是不服气的意思。这个词的渊源可有2000多年了,南方的霸主楚,常常公然挑战位居中原的诸侯领袖周,并欲取而代之,双方多经战火,争斗不休。楚人强蛮,不服周,却终被秦所灭,仍不服气,放出话来“楚虽三户,亡秦必楚”。最后,火烧阿房宫的,还真是一位楚霸王!这股不服输不甘心的气度,乃代代口口相传。
和湖北话一样的方言词汇还有很多,比如“灵性”,整洁、舒服的意思,其近义词有“刮气”、“熨帖”、“称透”。比如谈天说地聊天称作“夸白”,夸是夸口炫耀、夸张传奇,白是娓娓道来、平铺直叙。比如身材叫做“条子”。有能耐说是“有板眼”。有一个词,九江话和荆州话的读音一样,“克膝坡”,指的是膝盖,这个词,我一直费解,找不到与之相应的汉字。有音无字的还有很多,只是用的少了,也没人去追究,于是渐渐消失去。
还有些别的例子。比如“结棍”,意思近于强健、厉害、能干等等。这却和江浙一带的方言一样。杭州、无锡人都是这么说的。“撇脱”,意思近于洒脱、干净、利索,与四川方言相同。把“床单”称作“窝单”,把某人厉害不好说话叫做“过劲”,却是很像安徽话。九江话的源流之复杂,可见一斑。
九江话的人称读法很有意思,第一人称“我”,是北方方言发音,第二人称“你”,读“恩”,却是近于吴语的发音,第三人称“他”,念作“佢”,则和粤语相近。这些都是九江古代历史地理的遗迹,吴头楚尾,又是北人南下赣粤的门户。这样人称读音的糅杂,全国各地都极为罕见,应该是活化石级。当年六祖慧能得道之后,就是从江北来渡,经由九江,南下粤广弘法,开创南宗顿门,又由南往北传承,成为禅宗正统。这条线路,既是移民也是文化包括语言方言流传的经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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